今年的雨水真多,老家院子里总是湿漉漉的。我通过手机App操控着房子窗户上的摄像头,寻找妈妈的身影。好半天,她才慢悠悠地出现在镜头里。
雨还在下着。妈妈顶着一块雨布,穿着硬底胶鞋,站在院子里,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踏上台阶。进门前,她随手抓起一根玉米芯刮净鞋底的泥。我喊着告诉她:“这两天放假,我们回家呀!”妈妈指指门口湿滑的泥地,也冲着摄像头喊:“路滑,别回啦!”
我怎么可能这么听话!两天之后,我拎着大包小包,先生抱着胖闺女,出现在了老家的院子里。雨已经停了,但泥尚未干。所以,放下东西后,我们第一件事也是找玉米芯抠鞋底的泥。
家乡的黄泥巴是真的“黏”人!
转过天来,大太阳升起来了。农忙的人们抓紧时间把谷子倒腾出屋子,晾晒到村前的马路上。我跟着家人一块干活儿,热气腾腾,浑身躁热。先生不会干农活,被我安排看娃。不一会儿,我又嫌弃他俩在跟前碍手碍脚,索性把他们撵到马路下边的山沟沟里去玩。
那条沟里有一条河道,但徒有虚名,除非下暴雨,平日里压根储不下水。家乡的黄土地像块干燥的大海绵,雨水不等聚集成溪、成河,就被吸入细沙般的土壤里了。所以,纵使连下了几日的细雨,那里仍只有河的影子——一片平坦、湿滑的泥地。泥地上,一串串牛羊留下的脚印顺着河道,蜿蜒着上山。

作者供图
先生拿了一把铲子和一个小桶,领着女儿,踩着大大的牛蹄脚印,小心翼翼地下到河道里。一个多小时后,我忙完手里的活儿,去找他们。他俩正玩得热火朝天。先生在挖坑,坑边上是四五个用小桶做模具堆出来的“城堡”,看样子是要弄一个大工程。女儿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捏土块,我蹲下来问她:“干什么呢?”她说:“练大力金刚指呀!”显然,是她那个正埋头挖坑的老爸教的。
黄土颗粒细小,遇水易结块。拾一块半干的土块,放在指尖,轻轻一碾,就细如粉砂了。
我想起儿时的一种玩法——“扔炸弹”,便教给女儿:找一块土块,碾成粉砂后再捡一块泥巴,等风来时,向对面陡坡上的一个目标用力投出,泥巴落地“爆炸”的同时,粉砂也随风扬起,像一小片烟雾一样散开。这个游戏的乐趣在于两点,一是看谁投掷得准,二是看谁扔起的“烟雾”大。
女儿学我的做法玩了一会儿,但限于力气太小,体会不到乐趣,反倒扬了自己满身满脸的泥土。我和哥哥小时候每天也都像她这样,灰扑扑、脏兮兮的。看着她,我就想起在那些明媚的日子里,我穿着花布衣服,在河道里毫无顾忌地玩泥巴。那是我大概两岁,刚学会走路不久,就时常到这里玩,直到十几岁离家去上学。
也难怪我如此恋家,故乡的泥土如此“黏”人,留下了我全部的儿时印记。
我们离开河道的时候,村子里刚好升起炊烟。漫山的烤山药蛋香气,诱着我们回家。我拽着先生和女儿爬上坡,女儿不舍,停下来,往衣服里装了满满两口袋泥土,说要带回北京。
真令人欣慰,女儿和我一样,也恋着遍地黄泥巴的家乡。




 
		 
		 
		 
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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